天天热门:当代散文｜高人在身边

文/杨志勇

2019年夏季，我在驻村帮扶工作中被安康市选派到江苏参加为期一周的学习考察。这事实上是对优秀扶贫干部的一次奖励性“充电”。一起参加学习考察的有五十多名同志。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按照约定的时间和交通方式，出发登上飞机后，发现坐在我旁边的一位哥们，长相精干，衣着干净利落，神情、气质一副干部模样，可是从脸到胳膊所有看得见的皮肤却像老农那般黝黑，尤其是跷着二郎腿有点不合时宜，不停地东张西望，看稀奇又好像不好意思。显然他是第一次坐飞机，或许不习惯机舱内的安静，想说话而环境不允许，也不知说什么合适，一时间张开嘴巴，伸出来的舌头在唇间撩了撩，又收了回去，如此反复多次。面前座椅背兜里的一份杂志和报纸，他也是反复拿起来看了又放下。起初，那么好一会儿，我分明感受到了他的兴奋、慌乱和尴尬。

许久后，同行的一人扯起话题才打破了安静。从别人的称呼里，我才知道了他是我们学习考察团的成员之一，又从手机保存的团队名单里得知他是安康山区的一位村支部书记，再看名单中所有人员的单位和职务，发现他是唯一的一位村干部。在汉滨全区几万名帮扶干部和三四百名村支书中，他能够获得此次机会，可以说经过了千挑万选。因而，他的优秀无须言说，这份学习考察名单就已为他进行了背书。

突然间，他就让我刮目相看了。

随后了解到，我们一行人虽然来自省市县镇村五个层面参与脱贫攻坚的干部，大家都是优秀扶贫干部，但是只有他一个人在村里坚持服务群众几十年如一日，而且有许多的感人事迹先后被中省市媒体多次报道。其实，未见其人，早闻其事。只是未想到这么尴尬的见面。当下，我从自身检查，发现了一种社会怪相——我们总是习惯了把英雄或榜样人物想象成“高大上”的圣人、完人、美人模样，因此常常带着极端挑剔的眼光在审视他人，以至于英雄和榜样生活在身边，而我们却浑然不觉。

我还有一些自责，阅历已不浅，却犯了以貌取人的错误，又以我之心猜度他人，尽管我没有在言行上表现出来。

他的优秀是比较出来的，最根本的是实干出来的。得知他的事迹，见到了真人，又与他在空中并肩而行，从我的心底油然生出了对他的一种崇敬之情，也自然亲热起来。然后，询问他当了几十年村干部的心得体会。他开门见山，直抵要害，说了十分经典的一句话：“当干部，别把群众当傻子！”

听到这般的真知灼见，让我忽然意识到似乎在哪里听见过类似的话。这便想起那年参加过一次中外文学研讨会，当时坐在我前排的著名作家红柯，在会议间歇转过身向我分享了一句创作心得：“要想当一个好作家，写好作品，别把读者当傻子”。我也听过一位著名演员说，“要想当好一个演员，别把观众当傻子”。

站在高处看，不同行业不同岗位的工作，其道理如出一辙，要想赢得服务对象的肯定，就是要全心全意，真情真意，真诚实意，不掺杂使假、不奸诈耍滑，比如认真办好每一件实事，用心写好每一篇文章，精彩演好每一场角色，等等，不能把他人当傻子。把别人当傻子，最终欺骗的是自己。

“世上没有瓜怂（傻子）。”这位村支书说：“只有真诚做人，公道处事，才会走得长远。”

在聊天交流中，他进而给我举例说，在处理群众的很多事情中，如果把谁当了傻子，你以为他今天糊涂不明白，被忽悠过去了，但是经过长时间的切实感受和慢慢地体验、思悟，当他明白原委或感到上当的时候就会更恨你，因为你欺骗了他，背地里会骂你说“你把我不当人，休想我再把你当人”，从此就会失去对你发自内心的尊重和信任。你在一个全是熟人和亲友的村里工作生活，如果有那么三五次心怀鬼胎做事或者哪怕是小小的胡作非为，你的坏名声很快就会在全村传遍。如果在群众中失去了威信，以后就很难开展工作，也没有人再愿意听你话，跟着你干事干活。而你只要把公心、真心拿出来，把作为和成绩摆在那里，群众不一定请你吃饭喝酒表示感谢，也可能不会当面称赞你、夸奖你，但是大家永远佩服你、敬重你，任何时候不会忘记你。

至今想来，你瞧瞧，我这听的岂是一位村干部的体会，那分明是一位山村智慧大师的人生箴言。

在纷繁复杂的社会实践中，只要人心不复杂，再复杂的问题也能够简单。我记得他说，特别在处理群众利益纠纷当中，你要是喜欢谁的一条烟一瓶酒，你将来就是群众的一个大笑话。你处事越是公正，群众越是信服你。你要是有私心，势利眼，嫌贫爱富，看人下菜，无故在处理事务中照顾或偏向有钱有势或者调皮捣蛋的那一方，而这些人在得了好处、占了便宜后，内心里并不感激你，还以为你是害怕他们，或者在巴结他们、笼络他们，从而认为你的偏向或照顾是应该的，或者是必须的。当你真正需要这些人支持的时候，他们不仅不会支持你，还会给你讲条件，可能还会趁机谋取利益，如果你不给予满足，他们就会变成你的对手和羁绊。如果你始终处事公道正派硬气，那么在你遇到危难和需要拥护的时候，大家自然都会团结起来拧成一股绳，支持你、帮助你、服务你。否则，你的结局就是“猪嫌狗不爱”。

因此，他深有感触地总结出了自己的做人处事原则——面对群众利益矛盾冲突，不把任何人当傻瓜，坚持公道正派，把良心这一杆秤拿平、拿准、拿稳，不左右晃荡、上下摇摆，切实保护合法利益不受伤害。自然而然，群众在心里对待你的那一杆秤也是公平公正的。

“在台上久了，自己想下去，群众都不答应！”他说。其爽朗的笑声里充满了自信和快慰。

他的这一番话，都是在飞机上说的，那会儿飞机正在云层中穿行。他的话不是在空间里，而是在群众工作实践中，既有高度，深度，其情理也是贯通了天地间的通达。

下了飞机后，至今我们再也没有交流过，但是他的形象却在我的心里铭刻了下来。我想，做人应该像他那样的，官职不论大小，职业不分类别，都当有骨气，有底气，有志气。

我记得他姓艾。

壹点号当代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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